五天前,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破床上,眼前都是蜘蛛网。
愣了几秒,翻个身,继续睡觉。
爱咋咋地,摆烂不分场合。
谁知下一秒,原主记忆袭击我——
原来混这么惨,借用了人家身体,不帮人一把实在说不过去。
1
初春欲暖还寒,砌草蒙茸,天地絪纭。
沈家一处废弃的小院里,屋子略显陈旧,周围杂草却不多,一看就被主人精心打理过。一株杏花开得正盛,微风过处,弥漫缕缕清香,白花摇晃,净玉无暇。
我正懒洋洋地躺在一张稍显破旧的软榻之上,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在我身上刻印下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在旁人看来,女子一袭襦裙,系带缠绕于盈盈一握的腰间,身材玲珑有致,冰肌玉骨,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美人正怔怔地望着前方,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实际上,我正在例行一日发呆。
五天前,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睁开眼就对上了残破不堪的屋顶和角落里的蜘蛛网。
……
怔了两秒,我重新闭上了眼,还翻了个身。
行吧,随便了。
谁知下一刻,大片大片陌生又混乱的记忆突如其来涌入脑海,我被冲击得头痛欲裂,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麻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般痛苦,一瞬间厌世情绪翻涌而出。
好烦躁,好疲惫,我还是咬舌自尽吧。
就在我牙齿抵上舌根的时候,痛苦消失了,大脑似乎有自动理顺记忆的功能,清楚地告知了我一切。
我莫名其妙地穿越了,穿到了一个架空王朝。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沈姝嫣,与我同名同姓,是当朝侍郎沈肃的庶女。
其实说是庶女也不尽然,毕竟她是沈肃酒后强暴婢女的产物,她的母亲生下她后被当家主母折磨至死,沈肃不闻不问,任由沈姝嫣被府内众人欺辱。
难怪住的院子这么破,沈姝嫣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但是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上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情啊,顶多有点厌世,时常想死,与众人格格不入罢了。
哎,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没人管我,我还乐得自在,干脆每天都窝在软塌上晒太阳。
也不是无人问津,至少还有两个丫鬟每天过来送饭,只是一看就是剩饭剩菜。
一连几天,她们过来的时候,我都躺在软塌上发呆,对她们不予理睬。我能感觉到她们看我的目光越来越诡异,两人还时不时窃窃私语。
在我的记忆中,原主很勤劳,即使不受宠也没有自怨自艾,经常修剪院子里的杂草,对两个丫鬟也是笑脸相迎。同我相比,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爱咋咋地,想让我干活是不可能的。
正当我放空思维、两眼无神时,一身暗红色官袍的男人踏进了我的院子。来人面色肃穆,一双眼睛精光内敛,鬓角的头发有丝丝缕缕的发白。
「嫣儿。」他的言语中带着点生疏晦涩,好似不常喊这个称呼。
我一脸问号,大叔,你谁?
他看我无动于衷的样子,宽袖一甩,横眉竖眼,「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教养!看到为父不知道行礼吗?!」
哦,原主的便宜父亲沈肃。
我拖拖拉拉地站起身,神情恹恹,敷衍地冲他矮了矮身子,「嫣儿见过父亲大人。」
可能是行的礼不太对,沈肃看起来更生气了,胡子都翘起来,我本以为他要大发雷霆,没想到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下脾气,再次沉声开口。
「新帝选妃,蔓儿自认容貌不如你,甘愿将此机会让给你,你可要好好感念她,明日为父会遣人送你进宫。」
沈肃口中的蔓儿是他和正妻所生的嫡女沈卿蔓,府内丫鬟和小厮对原主的欺辱基本上都是她授意的,沈卿蔓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至于新帝选妃,我翻了翻原主的记忆。
陵渊国朝圣元年,新帝黎墨锦即位,治国有方,手段却凶暴残酷,一言不发就杀人,毫无顾忌,被称作暴君。
宫中之人无一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即便是沈姝嫣这样的深闺女子,都听说过新帝黎墨锦的残暴之名,谁知道进宫之后会不会哪天突然就不明不白地被下令处死,沈卿蔓只不过想找个替死鬼罢了。
不过无所谓,在哪儿活不是活,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不怕死,有时候我还会有寻死的想法,假如新帝杀了我,反倒成全了我。
「嫣儿遵命。」
沈肃走了,我再次躺回了软塌上。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想太多也是自寻烦恼,还是继续晒晒太阳发发呆吧。
2
次日一大早,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按在梳妆台前,丫鬟们又是给我洗漱梳头,又是给我挽发妆扮,动作不甚粗鲁。
我耷拉着眼皮,任由她们摆弄,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我的腰间传来,我感觉我的腰快要被勒断了。
回头一看,是从小服侍沈卿蔓的奶嬷嬷,她负责为我换衣,我们目光对上,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大可不必,我都要走了,不用在最后关头再帮沈卿蔓泄愤吧。
好不容易全部整理好,我被催促着上了马车,帘子往下一落,马夫鞭子一扬,马车快速朝皇宫驶去。
也许是为了不丢沈府的颜面,马车整体看起来比较精致奢华,里头还放了张软垫,我靠在上面,被颠得睡意渐浓,朦朦胧胧地又睡了过去。
迷糊中,我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的声音让我瞬间清醒。
「这车内是何人?」
「回大人,是沈侍郎之女。」
「让你家主子下来吧,来人,带去御明殿。」
我默不作声地跟在宫女身后,来到传说中新帝上朝的地方。
殿内堪称是人山人海,还有女子源源不断地进来,这放到现代绝对是海选节目现场。
莺莺燕燕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亭亭玉立,面上神情却各异。有些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有些在低声抽泣着,还有些聚在一起小声谈笑,时不时转头审视周边的人。
我随意找了个角落,倚在柱子上,低下头开始发呆。
突然一个柔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抬起头,是刚刚审视旁人的小团体中的一个,好像还是领头羊。
「姐姐有点眼生呢,不知姐姐是哪家的?」
「家父是沈肃。」
「哦,原来是沈侍郎之女啊。」
她的眼神一下子变了,透露出轻视与不屑,微微一笑,还想说点什么的样子,就在这时——
「陛下驾到!」
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迅速自发排成行,她最后瞟我一眼,向第一排快步走去,我默默地混入了倒数几排中。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恭敬垂头,不发出一点声响,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一片死寂中,一道不轻不慢的脚步由远而近,与此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东西划在地面上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那是什么?刀?剑?斧头?
脚步声在我身后不远处停下,我估算了一下距离,约莫是在最后一排,而我在倒数第三排。
这陛下怎么回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就算我不怎么了解古代,也大概知道皇帝应该坐在龙椅上俯瞰挑选才对,咋,他是凭背影选妃吗?
周围紧张的氛围渲染,我一时半会儿进入不了发呆的状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脚步声又响起来了,断断续续的,听声音好像在每个人面前都驻足了一下。
哦,新帝可能是个近视眼,需要近距离查看。我百无聊赖地想。
突然,细微的皮肉割裂声传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后面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有人倒在了地上,下一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有人在哭泣着小声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声音戛然而止,又一声「砰」,血腥味更重了。
啊这,现在就开始杀人了吗?不愧是暴君。
我眼角余光瞥见,好几个人尽管努力想要抑制自己,却还是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新帝来到了倒数第二排,我能感受到他衣角掠过我时的轻微触感,这一次,没有人被杀。
所以,他杀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看心情吗?
我现在没有心思再去想了,不是因为新帝快要来到我这一排,而是因为我的膝盖以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身为现代人,尤其是我这种能躺绝对不坐着的人,压根就没跪过这么长时间,再这样下去,我严重怀疑过会儿我连路都不能走了。
等选妃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我的膝盖和腿好好按摩,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新帝已经来到了我旁边女子的面前。
「砰。」
她也被杀了,点点血迹溅到我的衣角上,鼻尖嗅到的血腥味前所未有的浓郁,令人微微作呕,我不适地皱了皱眉。
「哐当。」
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她的衣袖中滑落,掉在我眼前,刀刃泛着银光。
哇哦,她好像是杀手欸。
我刚在心里感叹完,下一秒,一片玄色的衣摆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3
我的下巴被一柄剑挑了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新帝刚刚就是用这柄剑杀了那些女子,剑尖的鲜血糊在我脖颈处,黏腻得令人难受。
他控剑的力度非常准,没有划破我的皮肤,却让人忽视不了轻微的刺痛感。
我顺从地抬起头,看清了新帝黎墨锦的模样。
意外的好看。面如冠玉,长长的墨发束在嵌宝紫金冠中,气质斐然,漆黑的凤眸蕴着深邃冰冷,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真帅啊,我在心里赞叹了一下,随即注意力立刻转回那柄剑。
剑尖感觉很锋利的样子,刚刚那些人都没发出惨叫声,一剑封喉,划下来应该死得很快,没有啥痛苦吧?
我目光游离了一瞬,没留意到黎墨锦动作一顿。
下巴突然一轻,他竟是将剑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手指,他捏住我的下颚,俯身靠近我。
他的手指修长,莹白如玉,指尖微凉,碰上的那一刻,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嘶,好凉,这人是冰块做的吗?
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欸等等,他靠我这么近做什么?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眼睛?
我无奈心道,这位陛下,咱就是说,能别靠这么近吗,我要变成斗鸡眼了。
不知怎么回事,眼前人好看的眉眼间兀地漫上丝丝缕缕的浅笑。
我眼中惊艳一闪而过。
「常旭」,他漫不经心唤道。
跟在黎墨锦身后的那名太监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这是侍郎沈肃之女沈姝嫣。」
「封为沈贵妃,入住瑄熙殿。」
他松开手直起身,仍旧波澜不惊地望着我,淡淡开口,嗓音清冷而低冽。
我思绪停滞了一下,这个结果的确是我没有想到的。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穿越定律吗?参加选妃必定会被选上,即便是杀人如麻的暴君也不例外?
我呆呆地和他对视。
常旭冲我行了个礼,「请贵妃娘娘跟咱家到一旁等候吧。」
我还没回过神来,闻言下意识站了起来,霎时间,下身传来的酸麻感直冲我天灵盖,那滋味,我没能稳住身体,径直摔在了黎墨锦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常旭隐隐倒抽了一口气。
哎,这万恶的跪拜礼节,我就说我连路都走不了了吧,还摔在了暴君身上,大不敬,或许我会是历史上最短命的贵妃?
我生无可恋地想,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
我听到剑被拿起的细微声音,近了近了,它离我的脖子越来越近……咦,我怎么还没死?
我睁开眼,就看见黎墨锦把剑扔给常旭,然后他微一用力,将我公主抱在了怀里。
我连忙揽住他,身体移动导致的又一波酸麻让我面色扭曲起来,龇牙咧嘴。
黎墨锦看到我这样又笑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搬张软塌过来。」
片刻,软塌搬过来了,他将我放置在上面,对旁边静立的两个宫女下令,「给贵妃的膝盖和腿按摩。」
他怎么知道我的膝盖和腿麻了?
我心中的念头刚冒出来,宫女的手就放在了我身上。
虽然她们的手法很轻柔,但按上去的那一刻,滋味比之前更加酸爽,我费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自然什么想法都抛之脑后了。
由于我现在的位置是殿内一侧,所以我清晰地看到了黎墨锦选妃的过程。
他用剑挑起每个女子的下巴,盯上那么一会儿,要么直接走向下一个,要么就突然杀人,目光狠戾,面无表情。
我倒是没有害怕的情绪,毕竟我唯一的爱好就是搜寻各种恐怖血腥电影,尤其是未删减版的,想反作用刺激一下自己,奈何毫无用处,厌世心理不改,甚至好像更严重了。
参加选妃的人实在太多,我打了好几个哈欠。下身已经逐渐恢复知觉了,宫女手上的力道非常舒服,再加上身下软绵绵的触感,不知不觉,我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4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醒醒…」
我被喊醒,入目是常旭略带焦急的脸庞,看到我醒来,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贵妃娘娘,陛下已经选好妃了,请您前去受封吧。」
我这才发现大殿内只剩下几十个人,都跪在地上,黎墨锦正坐在龙椅上,指节有规律地叩着椅把,望着我不知在想什么。
我慢吞吞地起身,走上前,按常旭的示意跪在了最前方,正对着黎墨锦。
哎,又要跪。
我耷拉着脑袋,深感心累。
幸好这次时间不长,就宣布了封我为贵妃以及封谁为昭仪、婕妤、美人等,我晕晕乎乎的,啥都没记住,差点又睡过去。
也就没看到黎墨锦深深望了我一眼,唤来常旭,低声说了几句。
「谢陛下,妾等一定尽心服侍陛下。」
宣读完毕,众人站起来谢恩,我连忙跟着行礼。
终于结束了,我直起身,常旭又迎上来,脸上带着笑意,「贵妃娘娘,陛下今晚召您侍寝,将与您共用晚膳,还请贵妃早些准备。」
「…好」,我沉默半晌答道。
我被带到了瑄熙殿,分配给我的两个贴身侍女叫清允和疏月,她们准备退下,被我叫住了,「那个…沐浴的地方在哪儿?」
我受不了身上的血污了。
看起来较为沉着稳重的是清允,她恭声道:「贵妃娘娘,请随奴婢来。」
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我直奔看起来就很舒坦的大床,鞋袜一脱,打个滚儿,就把自己卷进了衾被中。
然后望着床顶的帷幔出神。
说实话,我以为自己不会被选上,那么多人,谁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还成了贵妃。
目前看来,黎墨锦也没有要杀我的意思,还想让我侍寝。侍寝的话,我是顺从还是抵抗呢?不太想顺从,但是抵抗的话,会被杀掉吗?如果下场是死还好,如果他只是下令惩罚我或者打入冷宫受人欺负,会不会很痛苦?那还不如一开始直接死,可是抵抗不能保证肯定被杀,那就顺从?可是我又不太愿意……
越想越烦躁,越烦躁越疲惫,然后……我就打了一个哈欠。
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格外的困。
算了,有什么事睡一觉起来再说吧,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5
埋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我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
清允进来的时候,我正半坐起身,望着前方发呆,恍然不知云里雾里。
「贵妃娘娘,常公公传来旨意,陛下稍后便会来。」
「好,我知道了。」
清允退下后,我花一秒时间就想好了怎么应对侍寝,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思考问题实在是太累了。
我刚穿戴整齐,黎墨锦就来了。
我冲他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平身」,他应了一声,大步向殿内方桌走去,我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也坐了下来。
「来人,传膳。」
宫人陆陆续续地将饭菜端上桌,我看着眼前的这些美食,隐晦地咽了一下口水。
上菜完毕后,宫人退下,清允和疏月恭敬立在一旁,我刚想拿起筷子,又停住了动作,有些迟疑。
有没有什么规矩,比如说是黎墨锦先动筷?还是说我需要给他布菜之类的?
我偷偷瞄了一眼黎墨锦,发现他正撑着头,笑容玩味地看着我。
我内心惆怅,所以到底能不能直接吃?一天都没吃饭,好饿啊。
「吃吧,贵妃不是饿了吗?」黎墨锦突然开口说道。
他怎么知道我饿了?他听到我咽口水的声音了?还是我肚子刚刚叫了?不会吧不会吧。
我难得有点窘迫。
黎墨锦直接笑出了声,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入我碗中,再次催促,「贵妃吃啊。」
「…谢谢陛下。」
我眼观鼻鼻观心,低下头安静吃饭,不去探究他突然笑的缘由。
黎墨锦时不时给我夹菜,我来者不拒,对于他看向我的目光,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看吧看吧,又不会少一块肉。
一小碟蛋羹被他推到了我面前,蓝色花纹勾勒洁白瓷身,素雅清新,釉色透明如水,更显蛋羹的鲜香嫩滑,爽口 Q 弹的模样令人食欲大振。
然而,上面点缀的几抹绿色阻止了我伸向它的手,那是我最讨厌的葱花。
即使是穿越过来吃剩菜剩饭的那几天,偶尔看到葱,我也会挑出来,唯恐避之不及。
黎墨锦看到了我动作的停顿,「怎么不吃?是这蛋羹不合贵妃的胃口?」
「回陛下,臣妾…不吃葱。」
黎墨锦静默了一瞬,可能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娇气」,他淡淡撂下两个字。
……
OK,你是陛下,你说了算。我暗自腹诽。
他轻挑眉梢,瞥了我一眼,还没等我看清其中的情绪,他就收回视线,转头吩咐清允上前把葱挑出来。
没了那些葱花,我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我心满意足地微眯起眼,迅速将蛋羹都解决掉。
黎墨锦似乎已经吃完了,右手托腮,瞧见我的神情,又问道:「喜欢?」
「喜欢。」我诚恳地点点头。
他轻笑一声,下令让御膳房每日送一份,还叮嘱去掉葱花。
「谢谢陛下。」
我这回是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
用完膳后,我望着外面漆黑的天际,才后知后觉想到侍寝的事,我看向黎墨锦。
所以,现在就侍寝吗?
他对上我的目光,开口道:「来人,带贵妃去沐浴。」
懂了,开吃之前要洗干净。
宫女们还给我涂了类似身体乳的东西,我感觉我整个人都香喷喷的。
等我回到瑄熙殿,黎墨锦正坐在桌案前批改奏折,我没有打扰他,直接躺在了床上。
我一时睡不着,也没有手机玩,更没有打发时间的东西,于是我又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大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回过神来,是黎墨锦。
他在床沿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伸出手拨开我凌乱的头发,然后一路向下,拉开了腰间系带,挑开了我的衣襟。
我一动不动。我已经想好了,还是躺平接受吧,反抗的后果不一定如意,而且太累了。
黎墨锦反而停住了动作,「贵妃不怕吗?」
「不怕。」
他来了兴趣,「白天看到孤杀人,也不怕?」
「不怕。」
「为什么?」
为什么?我总不能直接说看多了这样的场面吧,甚至还有更血腥可怕的,我也没啥感觉啊。
啧,这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到底来不来?不来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发呆。
我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很给面子地思索了几秒,开口道:「因为臣妾是陛下的妃子,爱慕陛下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害怕陛下呢。」
虽然把我自己肉麻到起了鸡皮疙瘩,但我自认这个回答天衣无缝,谁知黎墨锦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眼眸幽深,周身气场有些阴沉,半晌冷笑了一下。
「呵,贵妃先休息吧,孤还有奏折没有批完。」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只留给我一个孤傲冷艳的背影。
我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我没说错什么吧,标准回答啊,黎墨锦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我拢好衣服,管他呢,他让我先休息的,那我就继续躺尸了。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有宫人进来,许是黎墨锦吩咐的,点燃熏香后轻手轻脚地退下,淡雅馥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我闭上眼,耳边隐隐有奏折被翻阅和毛笔与纸张摩擦的声音,内心深处渐渐平和,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6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黎墨锦已经上朝去了。
摸摸身侧,是凉的,我也不知道他昨晚有没有留宿瑄熙殿。
清允走进来,「贵妃娘娘,众嫔妃来给您请安,都在殿外候着。」
「…能不能不见?」
「这…」清允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认命地下床梳洗。
我刚在上座坐下来,一群美人鱼贯而入,冲我行礼,我这才发现基本上都是小团体的人,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她们身上的香粉太浓郁,混合在一起形成奇怪的味道,我被刺激得打了个喷嚏。
「姐姐可要保重身体啊,若是得了风寒,传染给陛下可怎么办呢。」
说话的正是选妃那天找我的女子,她捂口轻笑,语调阴阳怪气,眼中闪烁着嫉恨。
「嗯好,谢谢关心。」我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
她一噎,想不出什么话来反击我,又不甘心,于是换了个话题来挤兑我,小团体中的其他人在旁应和着。
这就是宫斗剧里的勾心斗角吗?疲惫,心累。
我瘫在椅子上,全程一副「没错你说的都对是的我也这么觉得随便我都可以你看着办」的样子,还打了好几个哈欠,成功把她们都气走了,剩下的嫔妃也纷纷告退。
疏月年纪还小,心性活泼,忍不住直接开口,「就算她是丞相之女又如何,还不只是个昭仪,怎么敢这样跟贵妃娘娘讲话…」
「疏月」,清允厉声喝止,「慎言!」
「贵妃娘娘,疏月只是一时嘴快,并非有意议论,还请娘娘饶恕她一回。」
清允立刻跪了下来,双膝重重磕在地上,疏月也跟着跪下来,忐忑不安地看向我。
「没事,我不会怪罪她的」,我摆摆手,赶紧让她们起来。那声音听着就疼,古代人跪来跪去,膝盖真的不会废掉吗?
用完午膳后,我趴在桌子上发呆。
疏月小心翼翼地蹭过来,可能觉得我比较平易近人,不怎么怕我,看到我发呆,觉得我是无聊了,于是想办法逗我开心。我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起来,没过多久,清允也加入了我们的聊天。
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我们的关系亲近了一些,她们也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
用晚膳的时候,清允她们听到风声,黎墨锦今晚召了一个美人侍寝。对上她们略带担忧的目光,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好耶,自己一个人睡。
半夜,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突然瞧见床边站了个黑乎乎的身影,我顿时睡意全无,条件反射往后一退,「谁?!」
那个身影顿了顿,点上了灯,是黎墨锦。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只是上面溅上了大片血迹,手上的利剑还滴着血,墨发披散,阴沉沉地望着我。
很可怕对不对?但我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他身上。
血!你剑上的血要滴我床上了!我内心崩溃,眼瞅着血要玷污干净的被子,剑突然被黎墨锦扔到了不远处的地上。
我视线上移,和他对视。
僵持了几分钟,我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我决定打破平静,「陛下,您这么晚找臣妾有事?」
他不说话。
我又试探性地问他,「陛下,您是要在瑄熙殿就寝吗?」
他默默盯了我一会儿,转身拿起剑走了。
……
神经病。
我躺下准备继续睡,正当我氤氲出睡意时,被子被一把掀开,黎墨锦去而复返,他推推我,示意我往里一点。
行叭,你是陛下你最大。
我向内侧挪了挪,他坐上来,半倚在床头。
他刚刚应该去沐浴了,换了件衣裳,头发微湿,身上还带着水汽。
我觉得他一副有话要跟我说的样子,这样躺着不大方便,我索性也坐起来。
「你真的不怕孤。」
黎墨锦望着我的动作,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微笑以对,陛下您知道就好。
「为什么?所有人都怕孤,还有人痛恨孤,想要杀了孤。」
他又低下头喃喃自语,突然抬起头,脸上渐渐扯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孤想起来了,因为你爱慕孤,所以不怕孤。」
他笑了一会儿,猛地收住笑,面无表情地看我,薄唇吐出两个字,「骗子」。
……
陛下,您没事吧,没事就吃溜溜梅。我静静地看着他发癫,内心又无语又疲惫,只想赶紧睡觉。
「贵妃知道孤今晚做了什么吗?」
「…杀人?」
「还是孤的贵妃聪明」,黎墨锦随口夸赞了我一句,「孤留下那些女人,就是想看看她们会用什么新奇的手段来杀孤,没想到翻来覆去还是那几种花样,甚是无趣。」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遗憾嫌弃的神色。
「希望明天的人可以给孤带来惊喜。」
我望着他嘴角阴恻恻的笑容,深觉放进小说中他肯定是个大反派的角色,还是那种重度精神病患者。
「孤想听贵妃讲故事。」
黎墨锦想一出是一出,我险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回陛下,臣妾不会讲故事。」
「那就读书册,孤让人送过来。」
「回陛下,臣妾不识字。」
「那就唱歌。」
「回陛下,臣妾五音不全。」
他脸色阴沉下来,「贵妃要是不讲的话,就在地上跪一整夜吧。」
跪一整夜?!宁死也不受这痛苦,你妈的,算你狠。
我深吸一口气,「陛下想听什么?」
「都可以。」
我想了想,给他讲睡美人的故事。
黎墨锦安静地听着,莫名乖巧,给我一种正在哄孩子入睡的错觉。
然而下一秒,他就戳破了这种错觉。
「怎么可能睡一百年还容颜未变?妖怪吗?」
「只有公主受诅咒,为什么整个王国都睡着了?」
「为什么非要吻醒她?不能把她叫醒吗?」
他问题一个接一个,我根本插不上话。最终他下了结论,「你这个一点都没有逻辑,荒诞。」
「…陛下,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我不仅心累,还身累,我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困意驱使下,我握住黎墨锦的手,轻轻晃了晃,「陛下,臣妾真的很困,臣妾想睡觉了,下次再给您讲故事好吗?」
众所周知,下次=星期八。
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古怪,又低头看看我的手,半晌说道:「好」。
「陛下晚安,麻烦熄灯,谢谢陛下。」
我迅速放开他的手,躺下说完这句话,立刻闭上了眼睛。
他顿了顿,倾身灭了油灯,也和衣躺下。
殿内陷入黑暗,万籁俱寂。
7
我是被窒息感憋醒的。
睁开眼就发现黎墨锦紧紧抱住我,胳膊勒在我腰间,腿压在我腿上,脑袋还埋在我颈窝处,呼吸的热气喷洒在皮肤上,他的头发弄得我脖子痒痒的。
难怪我会梦见被什么东西禁锢住,动弹不得。
「陛下,臣妾要呼吸不过来了。」
我使劲推他,他被我吵醒,松开我,我赶紧往后一缩,离他远一点。
黎墨锦皱着眉头坐起身,眼含戾气,神色阴郁,我拥着被子瞅他,这人不会有起床气吧?
过了一会儿,他面色渐渐缓和,伸手按压了一下太阳穴,唤人将朝服送过来。
我正内心寻思要不要起床服侍更衣,他转过头来,「贵妃再睡一会儿吧,孤去上朝了。」
「是,陛下。」求之不得!
但我也没能睡多久,嫔妃们过来请安,这回换我浑身低气压了。
我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本以为又要遭受一波言语攻击,没想到今天众人出奇的安分,脸上隐隐浮现出恐惧惊骇之色。
「听说苏美人昨夜死了…」
「是陛下杀的,死状惨烈,有宫人看到吐了…」
「我好害怕被陛下杀死…」
众人在下面窃窃私语,俨然一个小型讨论会,没人注意到我,我听着听着,直接睡过去,连她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昨晚被黎墨锦好一通折腾,我觉都没有睡好,眼下一片青黑,我寄希望于他去祸害那些杀手,满足他的恶趣味,不要再来折磨我了。
当被推醒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希望落空了。
这人怎么总逮着一只羊薅呢?秃了咋办?哎,万恶的资本家啊!
黎墨锦轻车熟路地坐上床,我无奈支起身,「陛下今天还想听故事吗?」
他点了点头。
「可是陛下嫌臣妾讲的故事没有逻辑,臣妾…」
我委婉地开口,语气放柔,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谁知我的后半句「臣妾也这么认为,所以还是不要污了陛下的耳朵吧」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
「你在向孤撒娇?你想说你委屈?」
他的语气莫名,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我没有,你瞎说。
见我沉默在原地,他一副猜对了的表情,颇有些洋洋得意,「不用委屈,贵妃选择逻辑通顺的故事讲就好,大不了孤不说你。」
我真的没有委屈!那句话我哪里撒娇了?听不懂人话吗?还逻辑通顺的故事,您怎么不自己讲呢?真难伺候。
我的内心开始逐渐暴躁。
黎墨锦微眯起眼,觑着我,「贵妃难道不是在撒娇吗?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骂孤?」
「…回陛下,是的,臣妾没有。」
算了,不跟重度精神病患者计较,累的是自己。
我今天给他讲的是灰姑娘。
我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更改,绞尽脑汁地试图将这个故事的逻辑捋顺,但望着他不解中带着嫌弃的表情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觉得我失败了。
「陛下,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蔫巴巴地开口。
黎墨锦闻言和我对视一眼,我竟从中看出了「是你让孤说的,不是孤主动说的」的意思。
……
「那个继母和继姐都那么欺负她了,她为什么不干脆反抗杀了她们呢?」
「…陛下,她是个弱女子。」
「为她变出衣服和水晶鞋的仙女也没有杀人的能力吗?」
「…没有。」
「王子为什么要根据水晶鞋来找人?他就不能画一幅画像吗?他是瞎子?还是他记不住灰姑娘的长相?」
「…都不是,陛下,这就是情节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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