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一个60后童年的饥饿记忆

作为60后,我是一个临近退休的人。现在看到网上有很多人在鼓吹六、七十年代中国人虽然吃不饱,但精神很饱满,很怀念这个时代。我不知道写这些文字的人是否与我一样是五、六十年代的人,如果不是,那还是不要写或者没资格写这样的文字,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道听途说、看文字资料都不足以真正的了解这个时期的困难。有诗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六七十年代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一个60后童年的饥饿记忆

我不否认改革开放前三十年取得的成绩,如苏联支援下的初期工业基础、“两弹一星”、腐败较少等,但也不要一味的肯定、歌颂甚至怀念、想回到那个年代,有的人想借此全盘肯定毛泽东时代、否定邓小平改革开放以来时代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就。这是不客观公正、实事求是的,是不讲一分为二和辩证法的,是开历史倒车和极“左”的表现,作为老同志表示:不敢苟同。

在此,我谈谈刻骨铭心的童年饥饿记忆吧,使大家能更好的了解和理解那个时代。这是我数十年来也没忘记的真实经历,不吹捧,也不贬低。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家住一个公社的铁路边上,铁路上叫工务段八工区,是两个车站之间的维护一段铁路的工人居住点。我小时候父亲是该工区的班长,虽然工区的工人一般只有十余人,但班长要具体带领工人维修铁路,保障铁路安全运行,既是技术骨干,也是基层小头头,工作很辛苦。

 那时国家对粮食实行统购统销,私人卖粮是“投机倒把”,抓住一律罚没、批斗。对城市人口实行粮食定额供应,以粮食局发的粮票为依据定点购买。粮票分为全国、省、市级别,分别只能在规定范围使用;粮票还分粗细粮,比例大概是三七开吧,细粮就是大米、面食,粗粮是包谷粉,很多时候还搭配红苕、甚至搭配红苕藤。粮食、肉食、布匹、白糖等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实行票据定量供应,甚至买自行车也要供应票,没有供应票买不了东西。这是当时计划经济的特色,但生产落后、效率低下,所有物资严重供应不足。当时叫社会主义继续革命,不允许私有制、自由市场的存在,甚至不允许私心存在,把私有制、市场、乃至私心都认为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全民“斗私批修”、批倒批臭、永世不得翻身。苏联领导赫鲁晓夫称土豆加牛肉就叫共产主义了。

 我们家当时有五人,只有父亲的粮食定额高,但平均定额很低。铁路工人是高体力劳动者,工人有较高的粮食定额,父亲的月粮食定额是43斤粮票,在当时是很高的了。母亲在街道工厂工作,作为一般市民粮食定额是26斤,我们三兄弟作为儿童就只有市民的一半。

 父亲的工资不高,大概47元吧,当然物价也低,记得凭粮票供应的大米0.142元一斤,猪肉凭票0.75元一斤,但没有票到“黑市”购买价格就翻倍、甚至几番。父母亲的工资加在一起也不多,还要资助老家农村,没有钱去“黑市”购买粮食、肉食。我们三兄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家里生活困难,吃白米饭是很少的,常常是米饭中加红苕、蔬菜等,有时候是红苕汤、包谷糕糕,吃面条就像过年一样,欢天喜地。

记得我读初中时因为较远,中午也要复习课文,所以一般不回家,抓几把米加几块红苕用饭盒到学校蒸饭,很多同学都这样。有一个要好的同学父亲是国营食品公司经营站杀猪的,能够顺一点边子肉放在饭盒中蒸,下课后同学一起到食堂拿饭盒时,就他的饭盒肉香扑鼻,大家很是嘴馋,难忍口水潺潺。我们比较要好,他也经常给我顺一点肥肉边子,红苕饭中加一点肥猪肉,混着自制豆瓣吃,当时觉得真是美味啊。

 父亲单位在当地肉食品经营站每月定量供应半斤猪肉。当时人都吃不饱,猪肉当然是瘦多肥少了。因为肥瘦不均,只能肥瘦搭配后采取阉坨坨的办法来解决。三弟常常怪罪母亲抓阉手气不好,尽阉瘦肉回来。有一次他不让母亲去,自己去抓阉,幻想着阉肥肉回来过嘴瘾,结果还是瘦多肥少,当即气愤不过放踹耍泼躺在地上大哭,滚了一身泥尘,至今还是家里的一桩揪心的笑话。

 为了吃肉,当时家里还每年喂一头猪,主要是母亲利用铁路边小地块种红苕、牛皮菜等喂猪,很多时候我们三兄弟也要在放学以后到外面割野猪草,有时候不小心把食指割出血,留下了永久的伤痕。自己养大的猪,国家政策不允许自己杀来吃,违反了要受到处罚和批斗,必须交到经营站,然后返回一部分肉和肉票。记得有两年把猪养大后,父亲没有把猪交到经营站,头天好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死了,也不见伤口,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做到的(估计是用电),然后给经营站报猪病死了,就不必交到经营站了,自己把肉用盐淹上,十余天后晾干用锯木面、柏树枝生火烟熏成金黄色,这就是农村老蜡肉了——家里吃的最多的猪肉。

 吃新鲜猪肉很多时候都要一早排队购买,虽然有定额肉票,但供应紧张,过春节前甚至要头天晚上拿上被盖、睡椅到经营站门市前守候一夜,才能凭票买到肉,至于很想要买到肥肉就碰运气和人熟了。我也经历了几次这样的守夜。寒冬腊月啊,屋外的温度近零度,很多时候只能在椅子上迷糊一会,有时候大家找废旧木柴烤火一夜,或是拽瞌睡到天亮,一晚上下来感冒了也是有的。

 因为吃肉,狗也遭殃。当时家里习惯养狗,我放学老远看到它就飞奔来接,摇头摆尾,舌添脚爬,激动非常,热情十足,但连续几条狗都在长大后就被人“谋杀”了一一晚上出去后就再没有回来,成了他人的盘中餐、腹中食,令人扼腕叹惜—-多好的狗狗,也不忍心打,便宜了“狗东西”啊。

 这还是有城市户口的粮食和食品供应,虽然吃不饱、吃不好,但基本定量还有,而农村就更困难了。有一次暑假中舅舅从资中农村老家来,我们三兄弟都没有回去过,所以很想去农村看看、感受农村的新鲜。我和小弟随舅舅回到了资中老家农村,舅舅家十一人,八个孩子,还有外公。五、六十年代国家鼓励生育,提倡“人多力量大”,农村家庭生七、八个很多。舅舅是生产队长,安排社员劳动、打工分、分口粮等都是他的份内工作。我们是第一次到舅舅家,全家人都很热情,住最好的床—-木架床上铺谷草搭竹编凉席,房子是低矮的茅草屋、土胚墙,晚上点煤油灯,周围漆黑一片,蚊子嗡嗡不断。吃的也是尽量照顾,但吃得真是比我们家更差,很多时候是吃包谷坨坨、包谷红苕糊糊,吃干饭是盼天盼月,吃面条是过节盛事。我与小弟整天饿得不行,腹中悾悾,有时候就去偷生花生、生红苕吃,没几天小弟就受不了,给我说要回去。我们住了不到二个星期吧,就迫不及待地走了---我再次回去是外公去世时,那时已经是七、八年后的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了,农村包产到户后有很大的变化,吃饱是没有问题了。

 童年的饥饿记忆,至今不能忘怀。而现在因为有了多年的高血脂、血压偏高、血糖偏高、尿酸偏高,对肉食兴趣是大减,医生更说要挑肥食瘦、少喝肉汤,但这些是童年时代梦想而不得的,前后反差之大、反映之强烈,令人不甚感叹、不甚唏嘘!

 现在思考起来,毛泽东时代为实现 “无产阶级继续革命”,抓阶级斗争、斗走资派,大搞斗私批修、消灭私有制、消除剥削,工农业生产吃大锅饭成常态,竞争和激励机制缺乏,造成人们的生产积极性逐步丧失,生产成果与劳动付出不成比例,人们出工不出力,同样的土地上劳动成果稀少,能够分配的成果更少,人们生活极度穷困、生存艰难。这是欲速不达、适得其反、过犹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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