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注李自成《讨明檄》，附努尔哈赤《讨明檄》七大恨

此文一般称之为李自成《永昌元年诏》，是李自成手下谋士牛金星为其执笔的讨伐明朝的战斗宣言。相对于历史上的大多数檄文往往言过其词，真正的好文佳作着实不多。此文立意相对来说还是非常公正的，基本上是符合当时国情的。全文首先列举明朝廷的种种罪恶，后说出起义军的基本政策，促使对方尽快投降，文章写的极有气势，措辞也相当得当。书写上骈散结合，用典较少，方便大众理解，进而广为宣传。是檄文中难得的佳作。再反观努尔哈赤的檄文纯粹就是找茬发动战争的无赖之语，纯纯的借口。

上帝鉴观，实惟求莫;（上帝：天帝、天神。《尚书·盘庚》：“上帝将复我高祖之德。”）下民归往，只切来苏。（来苏：因某人的到来而从疾苦之中获得重生。《尚书·仲虺》：“徯予后，后来其苏。”徯，待;后，君，指商汤。）命既靡常，(靡常：无常，没有一定的规律。)情尤可见。粤稽往代，（粤：助词。古与“聿”、“曰”、“曰”通用,用于句首或句中。粤稽：查考,考证之意。）爰知得失之由;（爰：于是。）鉴往识今，每持治忽之故。（治忽：治理与懈怠，轻慢。）咨尔明朝，（咨：(zī)商议，询问。此处当为质问之意。）久席泰宁，（席：凭借，倚仗。）浸驰纲纪。（浸驰：逐渐松弛。纲纪：法度。《汉书·礼乐志》：“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纲纪有序，六亲和睦，此非天下所为，人之所设也。”）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炀蔽：yáng bì 遮蔽，隐瞒。恒：经常,常常。）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比党：拉帮结派。《礼记·儒行》：“有比党而危之者。”《管子·君臣下》：“大臣不能侵其势，比党者诛明也。”）甚至贿通官府，朝廷之威福日移;利入戚绅，闾左之脂膏尽竭。（戚绅：皇亲国戚及土豪劣绅。闾左：秦代居里门左侧的平民。多为穷苦百姓。《史记·陈涉世家》：“发闾左适戍渔阳九百人，屯大译乡。”）公侯皆食肉纨袴，(纨袴：即为纨绔。细绢制成的裤子。《汉书·叙传》：“数年金华之叶绝，出与王、许子弟为群，在于绮襦纨绔之间，非其好也。”注：“纨，素也。绮，今细绫也。并贵族子弟之服。”后因以泛指富贵人家的子弟，含鄙薄意思。)而倚为腹心;宦官悉龁糠犬豚，(龁：(hé)咬。《荀子·正论》：“彼乃将食其肉而龁其骨也。”)而藉其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思;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偕亡：并亡，一起灭亡。《书·汤誓》：“时日曷丧，余及汝偕亡。”)肆昊天既穷乎仁爱，致兆民爰苦于灾祲。(肆昊天：既然上帝放纵。肆：恣纵,放肆。祲：(jìn)盛。由阴阳二气相侵，所形成的征象不祥的云气。)
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恫瘝之痛。(恫瘝：(tóng　guān)：病苦，疾苦，同“恫矜”。《书·康诰》：“恫乃身。”传：“恫，痛。瘝，病。治民务除恶政。当如痛疾有汝身，欲去之。”后称关怀人民群众的疾苦如同身受。“恫瘝在抱”本此)念兹普天率土，（普天率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咸罹困穷;讵忍易水燕山，(讵：（jù）难道。易水：《战国策·燕一》：“燕南有呼沲易水。”其水有三，皆发源于河北易县。　燕山：山名。自河北蓟县东南蜿蜒而东，经玉田、丰润，直至海滨，延袤数百里。)未苏汤火。（未苏：尚未消除。汤火：沸水与烈火。）躬于恒冀，（恒冀：长久的希望。）绥靖群黎，(绥靖：安定平服。《汉书·王莽传》：元始五年五月策：“遂制礼作乐，有绥靖社稷之大勋。”群黎：黎民百姓。黎：众多)犹虑尔君尔臣未达帝心，未喻朕意，（喻：明白，了解。）是以质言正告。(质言：实言。《史记·张释之传》：“问释之秦之敝，具以质言。”)尔能体天念祖，度德审几;朕将加惠前人，不吝异数。如杞如宋，（周灭商后，封夏禹的后人于杞，商纣王的兄弟微子启于宋，供奉夏商的祖先。）享祀永延，用彰尔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庆，(胥庆：皆庆。胥：全部。)用彰尔之仁。凡兹百工，勉保乃辟。（辟：罪。又征召。）绵商孙之厚禄，赓嘉客之休声。(　赓：继续。)克殚厥猷，（小心谨慎的恪守臣子的道义。克，能够。慎，小心,谨慎。厥，副词，因此，因而。猷，道义。语出《尚书》之《周书 蔡仲之命》）臣谊靡忒;(靡忒：无变更。)惟今诏告，允布腹心。君其念哉，罔恫怨于宗工，（罔：诬赖，无中生有。恫怨：哀痛怨恨）忽阽危于臣庶。(忽：不在意，不重视。阽危：（diàn wēi），面临危险。臣庶：群臣百姓。)臣其慎哉，尚效忠于君父，广贻毂于身家。(毂：俸禄。身家：指本人与家属。)谨诏。

天命三年（1618 年，明万历四十六年）正月，努尔哈赤对诸贝勒宣布：“吾意已决，今岁必征大明国！”，四月十三日以七大恨告天，起兵反明。七大恨最初版本现已不存。现存最早记载七大恨内容的文献是后金天聪四年（1630年）正月皇太极率部攻打卢龙县时所发榜文——《金国汗攻卢龙誓师安民谕》。“七大恨”的政治性远远大于感情性，全文并没有过多的实质内容，意在挑起女真内部对中原的仇恨，从而达到努尔哈赤自己的政治野心。

《清太祖实录版》

大金国主臣努尔哈赤诏告于皇天后土曰：

我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我祖父，此恨一也；明虽起衅，我尚修好，设碑立誓，凡满汉人等，无越疆土，敢有越者，见即诛之，见而顾纵，殃及纵者，讵明复渝誓言，逞兵越界，卫助叶赫，此恨二也；明人于清河以南，江岸以北，每岁窃逾疆场，肆其攘夺，我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广宁使臣纲古里方吉纳，胁取十人，杀之边境，此恨三也；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此恨四也；柴河三岔抚安三路，我累世分守，疆土之众，耕田艺谷，明不容留获，遣兵驱逐，此恨五也；边外叶赫，获罪于天，明乃偏信其言，特遣使遗书诟言，肆行凌辱，此恨六也；昔哈达助叶赫二次来侵，我自报之，天既授我哈达之人矣，明又挡之，胁我还其国，己以哈达之人，数被叶赫侵掠，夫列国之相征伐也，顺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岂能使死于兵者更生，得其人者更还乎？天建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今助天谴之叶赫，抗天意，倒置是非，妄为剖断，此恨七也！

欺凌实甚，情所难堪，因此七恨之故，是以征之。

《金国汗攻卢龙誓师安民谕》版

金国汗谕官军人等知悉：我祖宗以来，与大明看边，忠顺有年。只因南朝皇帝高拱深宫之中，文武边官欺诳壅蔽，无怀柔之方，略有势利机权，势不使尽不休，利不括尽不已，苦害侵凌，千态万状，其势之最大、最惨者，计有七件：

1.我祖宗与南朝看边进贡，忠顺已久，忽于万历年间，将我二祖无罪加诛。其恨一也。

2.癸巳年，南关、北关、乌剌、蒙古等九部会兵攻我，南朝休戚不关，袖手坐视，仰庇皇天，大败诸部，后我国复仇，攻破南关，迁入内地，赘南关吾儿忽答（吴尔古代）为婿，南朝责我擅伐，逼令送回，我即遵依上命，复置故地。后北关攻南关，大肆掳掠，然我国与北关同是外番，事一处异，何以怀服？所谓恼恨二也。

3.先汗忠于大明，心如金石，恐因二祖被戮，南朝见疑，故同辽阳副将吴希汉宰马牛，祭天地，立碑界铭誓曰“汉人私出境外者杀；夷人私入境内者杀”。后沿边汉人，私出境外，挖参采取。念山泽之利，系我过活，屡屡申禀上司，竟若罔闻，虽有怨尤，无门控诉。不得已遵循碑约，始敢动手伤毁，实欲信盟誓、杜将来，非有意欺背也。会值新巡抚下马，例应叩贺，遂遣干骨里（纲古里）、方巾纳（方吉纳）等行礼，时上司不究出□招衅之非，反执送礼行贺之人，勒要十夷偿命。欺压如此，情何以堪？所谓恼恨者三也。

4.北关与建州同是属夷，我两家构衅，南朝公直解纷可也，缘何助兵马、发火器、卫彼拒我？畸轻畸重，良可伤心！所谓恼恨者四也。

5.北关老女，系先汗礼聘之婚，后竟渝盟，不与亲迎。彼时虽是如此，犹不敢轻许他人，南朝护助，改嫁西虏。似此耻辱，谁能甘心？所谓恼恨者五也。

6.我部看边之人，二百年来，俱在近边住种。后南朝信北关诬言，辄发兵马逼令我部远退三十里，立碑占地，将房屋烧毁，□禾丢弃，使我部无居无食，人人待毙。所谓恼恨者六也。

7.我国素顺，并不曾稍倪不轨，忽遣备御萧伯芝，蟒衣玉带，大作威福，秽言恶语，百般欺辱，文（缺一字）之间，毒不堪受。所谓恼恨者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