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有过关于饥饿的记忆

最近看《平凡的世界》，有个朋友说，哎呀，看了这个电视剧觉得那个白面馍看着好香啊！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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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饥饿是一种撕扯着尊严的感觉，特别是当饥饿靠近死亡边缘时。所有辉煌、权利、财富还有所谓的文明都不能比拟来自饥饿的最后一次挣扎。

我的奶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那个年代爷爷在外忙碌，她一个人拉扯着几个孩子，有天孩子们饿的连哭都没有力气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去打麦场里拿了一把燕麦穗儿，拿回家用手搓了给孩子熬成了汤，孩子们刚喝几口，后面的人已经追来了，来的人盯着奶奶家的烟囱说，你交代一下，为什么你家烟囱里冒烟着呢，你在做什么吃的，你拿什么做的？

后来奶奶被带到当夜的批斗会场，积极分子们个个指着鼻子骂，因为奶奶是地主家的小女儿，成分不好，所以骂起来也就刨出几代人。奶奶自幼家庭条件优越，那般羞辱，她低头听着双手来回的搓大腿，等到骂完之后她竟把裤子搓透了，她说那时就一个想法，你们骂吧，只要让我的孩子不饿死，你们骂吧！

后来病重，奶奶就那么不言不喘的坐着，我们都在吃饭，父亲把饭喂到奶奶嘴里，奶奶吐出来，再喂，再吐，几乎吃不进去食物了，突然父亲大喊一声哭了起来，全家人惊愕地看着父亲。奶奶是从活活饿死的边缘把他们拉扯大的，他太理解吃不上食物、没有食物、不能吃食物意味着什么。

关于饥饿，我没有太多的记忆，我父亲吃饭很快，尤其吃面，快到我去厨房端一盘腌菜脚步不快点，他已经吃最后一口了。妈妈总是开玩笑说他怕别人抢。我也问过他，关于他挨饿的事，他不愿意提，有一次还收拾我一顿，说：“老子没有让你挨饿，你事情多的很是吧，整天问东问西的！”

有位大爷也说过挨饿这回事儿，我这辈子遇到最难的时候是因为饿，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我上工一天后回家，三个孩子巴巴的等在门口，家里一口吃的都没有，我那不爱说话的婆娘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四双眼睛就那么直巴巴的望着我，那种滋味啊！我从口袋里摸出来从路上捡的一嘬胡麻，三个孩子一起来抢，一下子抖撒在地上了，孩子们一个个用手指沾着唾沫点地上的胡麻仔吃着，缩着手上已经舔土成泥的手指，孩子他妈坐在灶火旁抹眼泪。那一刻我真的想直接从悬崖上一头栽下去。这一辈子那个时候我没有死，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会活下去。

有天公司来了位客户，百万资产，坐在沙发上喝茶聊着房子还有生意，我随口问了一句，您以前挨过饿吗？他突然诧异的看着我，良久不说话。“挨过啊，怎么没有饿过，饿的脖子撑不起头，就这么耷拉着脑袋。如果真的可以给我一个馒头那真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那个年代啊，不敢想呐，现在的你们是无法理解的，你们生的年代好啊。”

是啊，我们这一代人除了精神极度饥饿以外，似乎还真没有这种体会。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谈权利、尊严，当然可以谈，因为吃饱了，吃饱了事情就多了，谁的衣服有威胁谁的胡子长了短了。可与饥饿比起来这些又算什么。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挨饿，父辈们记忆中那些饥荒的日子也许伴着血液重新回到土地上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