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子》全集：原文+译文

申不害（前385年-前337年），亦称申子。郑国京（今荥阳东南）人。战国晚期法家的代表人物，思想家、政治家、改革家，

百家争鸣中的代表人物。申不害初为郑国地位卑微的臣子，出身低贱。前351年，韩昭侯灭郑后，任申不害为相，主持改革。申不害首先收回了贵族的特权，加强了君主的集权统治，同时大力推行“术”治，加强对官吏的考核和监督。进行军事改革，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鼓励百姓开垦荒地，重视手工业的发展。 申不害的改革使韩国实力得到显著增强，出现了“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的局面。前 337 年，申不害卒于韩都。

申不害的政治思想以重“术”著称，强调驾驭和管理群臣百官在政治统治中的极端重要性。申不害的“术治”思想丰富了先秦法家学派的政治思想，为战国后期韩非整合法家理论体 系提供了重要思想资源，在中国古代政治思想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著录有《申子》六篇，后亡佚。

内容多刑名权术之学，属于法家著作。《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称二篇，《汉书·艺文志》称六篇，南朝宋裴骃《史记集解》引汉刘向《别录》谓两者内容“皆合”。已失传。现仅存唐魏徵、虞世南等《群书治要》所辑录的《大体》一篇。其他片断文字散见于《韩非子》、唐欧阳修《艺文类聚》和唐马总《意林》等。本篇选自唐魏徵、虞世南等《群书治要》卷三十六。“大体”，即重要的义理，有关大局的道理。文章就君人之术立言，多用比喻，蕴道理于其中，体现了“黄老道德”的思想，表现了法家御臣安国的理念。

《大体》 

夫一妇擅夫，众妇皆乱；一臣专君，群臣皆蔽。故妒妻不难破家也，而群臣不难破国也。是以明君使其臣，并进辐凑，莫得专君焉。今人君之所以高为城郭而谨门闾之闭者，为寇戒盗贼之至也。今夫弒君而取国者，非必逾城郭之险而犯门闾之闭也。蔽君之明，塞君之聪，夺之政而专其令，有其民而取其国矣。今使乌荻、彭祖负千钧之重，而怀琬琰之美；令孟贲、成荆带干将之剑卫之，行乎幽道，则盗犹偷之矣。今人君之力，非贤乎乌荻、彭祖，而勇非贤乎孟贲、成荆也。其所守者，非特琬琰之美，千金之重也而欲勿失，其可得耶？

【译文】

如果一个妻妾拥有丈夫，其他妻妾都乱；一个大臣独揽大权，群臣都遮蔽。所以嫉妒的妻子不容易破家呢，而群臣不难破国啊。所以，圣明的国君派大臣，并进云集，没有人能独自你了。现在君主所用高为城郭而谨慎门户的关闭的，为入侵警告盗贼的结果。现在杀了君主而夺取国家政权的，不是一定要越过城墙之险而侵犯大门的关闭了。蒙蔽你的明，塞你他聪明，夺取了政权而专其令，有自己的民众而夺取他的国家了。现在让乌获、彭祖背着千钧重物，而怀藏美玉之美。让孟贲、成型带干将的剑卫的，走在幽州道，那强盗还偷的了。如今君主的力量，不是贤人吗乌获、彭祖，而勇敢不是贤人孟贲、成型的。他们所看守的人，不仅琬琰之美，千金之重了而不想失去，他可能吗？

明君如身，臣如手；君若号，臣如响。君设其本，臣操其末；君治其要，臣行其详；君操其柄，臣事其常。为人臣者，操契以责其名。名者，天地之纲，圣人之符，则万物之情，无所逃之矣。故善为主者，倚于愚，立于不盈，设于不敢，藏于无事，窜端匿疏，示天下无为，是以近者亲之，远者怀之。示人有余者，人夺之；示人不足者，人与之。刚者折，危者覆，动者摇，静者安。名自正也，事自定也。是以有道者，自名而正之，随事而定之也。鼓不与于五音，而为五音主；有道者不为五官之事，而为治主。君知其道也。臣知其事也。十言十当，百为百富者，人臣之事也，非君人之道也。

昔者尧之治天下也，以名。其名正，则天下治。桀之治天下也，亦以名。其名倚，而天下乱。是以圣人贵名之正也。主处其大，臣处其细。以其名听之，以其名视之，以其名命之。镜设精无为，而美恶自备；衡设平无为，而轻重自得。凡固之道，身与公无事，无事而天下自极也。

《君臣》

明君治国，而晦晦，而行行，而止止。三寸之机运而天下定，方寸之基正而天下治。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

【译文】

圣明的君主治理国家，而晦晦，而走，而止止。三寸长的机运而平定天下，一寸见方的基础正而天下治。一句话正而天下安定，一句话，天下没有依靠。

《佚文》 

君必有明法正义，若悬权衡以称轻重，所以一群臣也。

【译文】

你一定会明白法律正义，如果悬秤来称轻重，所用一个大臣的。

尧之治也，盖明法审令而已。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数而不任说。黄帝之治天下，置法而不变，使民安乐其法也。

【译文】

尧治理啊，这是法令严明罢了。圣明的君主使用法度而不依靠智慧，使用多次而不信任解释。黄帝治理天下，设置法而不改变，使百姓安乐的方法。

　　君之所以尊者，令。令不行，是无君也，故明君慎令。

昔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而俱王天下，何也？必当国富而粟多也。　　

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之桎梏。

【译文】

君主之所以尊贵的人，令。令不能行，这是没有你的，所以英明的君主慎重令。

过去历代的君王，法律规定不一，号令不相同，但是都称王于天下，为什么呢？一定要国家富强而粮食多了。

有天下而不放纵。让他说：以天下的桎梏。

　　天道无私，是以恆正；天道常正，是以清明。地道不作，是以常静；地道常静，是以正方。举事为之，乃有恆常之静者，符信受令必行也。

四海之内，六合之间，曰：奚贵？土，食之本也。

【译文】

天道无私，因此经常正；天道常规，这是因为清明。地道不作，因此常静；土地道常静，因此正正在。做事做的，是定性的安静的，符信接受令必行的。

四海之内，六合之间，说：为什么贵？土，吃的根源。

三寸之箧运而天下定，六寸之基正而天下治。（《意林》卷二申子三卷一节）　　妒妻不破难家，乱臣不难破国。一妻擅夫，众妻皆乱；一臣专君，群臣皆蔽。（《意林》卷二申子三卷二节）

【译文】

三寸长的箱运而平定天下，六寸的基础正而天下治。《意林》卷二申不害三卷一节）

嫉妒的妻子不打败困难家庭，乱我不容易破国。一个妻子拥有丈夫，很多妻子都乱；一个大臣独揽大权，群臣都遮蔽。《意林》卷二申不害三卷第二节）

　　智均不相使，力均不相胜。（《意林》卷二申子三卷三节）

　　鼓不预五音，不为五音主。（《意林》卷二申子三卷四节）

百世有圣人犹随踵，千里有贤人是比肩。（《意林》卷二申子三卷五节）

【译文】

智慧均不相让，力均不相胜。《意林》卷二申不害三卷三节）

鼓不参与音乐，不为五音主。《意林》卷二申不害三卷第四节）

百世有圣人还随脚跟，千里有贤人是并肩。《意林》卷二申不害三卷五节）

《杂集》 

明君治國，三寸之篋運而天下定，方寸之基正而天下治。

妒妻不難破家，亂臣不難破國。一妻擅夫，眾妻皆亂；一臣專君，眾臣皆蔽。

智均不相使，力均不相勝。

鼓不預五音而為五音主。

百世有聖人，猶隨踵而生；千里有賢者，是比肩而立。

【译文】

明君治国，内敛低调，行事果敢，有节制地停止。三寸之机运使天下安定，方寸之地端正使天下安定。一言正可使天下安定，一言倚可使天下混乱。

古时嫉妒的妻子不难打破家庭，乱臣不难破坏国家。妻子专权，众妻就会纷争；臣子专权，众臣就会被蒙蔽。

智慧相同的人，不能互相任用；力量相同的人，不能互相战胜。

鼓不参与五音但却是五音之主。

百世有圣人，犹如接踵而至；千里有贤人，如同肩并肩而立。

韓昭侯謂申子曰：「法度甚不易行也。」申子曰：「法者，見功而與貴，因能而受官。今君設法度而聽左右之請，此所以難行也。」昭侯曰：「吾自今以來知行法矣。」

【译文】

韩昭侯对申子说：“法律制度很难施行。”申子说：“法律制度能看到成效后给予尊贵的地位，根据才能授予官职。如今您设立法律制度，却听从左右的请求，所以难以施行。”昭侯说：“从今以后我明白了如何施行法律制度。”

申子曰：「上明，見人備之；其不明，見人惑之。其知，見人飾之；其不知，見人匿之。其無欲，見人伺之；其有欲，見人餌之。故曰：吾無從知之，惟無為可以規之。」

【译文】

申子说：“君王英明，发现人们有所准备；君王不明，发现人们在迷惑他。君王有智慧，发现人们在修饰；君王无知，发现人们在隐藏。君王没有欲望，发现人们在伺机；君王有欲望，发现人们在迎合。所以说：‘我无法知道这些，只有无为可以检验。’”

慎而言也，人且知女；慎而行也，人且隨女。而有知見也，人且匿女；而無知見也，人且意女。女有知也，人且臧女；女無知也，人且行女。故曰：惟無為可以規之。

【译文】

谨慎地说话，人们会知道你；谨慎地行事，人们会跟随你。有智慧和见地，人们会隐藏你；没有智慧和见地，人们会揣测你。你有智慧，人们会隐藏你；你没有智慧，人们会敷衍你。所以说：“只有无为可以检验。”

獨視者謂明，獨聽者謂聰。能獨斷者，故可以為天下主。

失之數而求之信，則疑矣。

治不踰官，雖知不言。

【译文】

独自观察的人被认为是英明，独自倾听的人被认为是聪明。能独自决断的人，可以成为天下之主。

失去规律地追求诚信，就会产生疑惑。

治理不超过官员的职权，即使有智慧也不说话。

韓昭釐侯視所以祠廟之牲，其豕小，昭釐侯令官更之。官以是豕來也。昭釐侯曰：「是非嚮者之豕邪？」官無以對。命吏罪之。從者曰：「君王何以知之？」君曰：「吾以其耳也。」申不害聞之，曰：「何以知其聾？以其耳之聽也。何以知其盲？以其目之明也。何以知其狂？以其言之當也。故曰：去聽無以聞則聰，去視無以見則明，去智無以知則公。去三者不任則治，三者任則亂。」以此言耳目心智之不足恃也。耳目心智，其所以知識甚闕，其所以聞見甚淺。以淺闕博居天下、安殊俗、治萬民，其說固不行。十里之間而耳不能聽，帷牆之外而目不能見，三畝之宮而心不能知。其以東至開梧，南撫多?，西服壽靡，北懷儋耳，若之何哉？故君人者，不可不察此。〔至〕仁忘仁，至德不德。無言無思，靜以待時。時至而應，心暇者勝。凡應之理，清淨公素，而正始卒；焉此治紀，無唱有和，無先有隨。古之王者，其所為少，其所因多。因者，君術也；為者，臣道也。為則擾矣，因則靜矣。因冬為寒，因夏為暑，君奚事哉？故曰：君道無知無為，而賢於有知有為，則得之矣。

【译文】

韩昭釐侯观察祭祀用的牲畜，发现猪太小，下令更换。官员用原来的猪来替换。昭釐侯说：“这不是刚才的猪吗？”官员无言以对。昭釐侯命令官员治罪。随从问道：“君主您怎么知道的？”昭釐侯说：“我是根据猪的耳朵判断的。”申不害听说后说：“怎么知道他是聋子呢？因为要看其耳朵听力。怎么知道他是瞎子呢？因为要看其眼睛视力。怎么知道他是疯子呢？因为要看他说的话是否很恰当。所以说：不用耳朵听就无法听到，不用眼睛看就无法看见，不用智慧思考就无法做出公允的判断。如果去掉这三样，国家就能治理好，如果过于依赖这三样，国家就会混乱。”由此说来，耳目心智并不能完全依赖。耳目心智的知识和见闻非常有限，它们的见闻也很浅薄。以浅薄的知识和见闻来治理天下、安定各种风俗、治理万民，这种说法本来就行不通。在方圆十里的范围内，耳朵不能听到，在帷墙之外，眼睛不能看到，在三顷的宫殿中，心里无法知道。即使到达了东方的开梧，南方安抚了多?，西方制服了寿靡，北方怀抱儋耳，又能如何呢？所以，统治人民的君主，不能不了解这个道理。最高的仁德是忘记仁德，最高的德性是不追求德性。无言无思，安静地等待时机。时机到来就行动，心灵悠闲者才能战胜一切。凡是应对的方法，清净公正，从而开始和结束；在这一治理纪纲上，不唱而有应和，不先而有跟随。古代的君王，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少，而借助的却很多。借助的方法，就是君主之术；亲自去做的，就是臣子之道。亲自去做就会受到扰乱，借助他人则会安定。借助冬季使天下变冷，借助夏季使天下变热，君主还需要做什么呢？所以，君主的原则就是没有知识、没有作为，而贤于有知识、有作为，这样就掌握了治理的奥秘。

明君治國而晦，晦而行，行而止。止，故一言正而天下治，一言倚而天下靡。

君之所以尊者令。令之不行，是無君也。故明君慎之。

天道無私，是謂恆正。天道恆正，是以清明。

地道不作，是以常靜。帝以是正方。舉事為之，乃有恆常之道。

【译文】

明君治国，内敛低调，行动谨慎，停止果断。停止果断，所以一言正而天下治，一言倚而天下靡。

君主之所以尊贵，是因为法令。法令不能推行，就是没有君主。所以明智的君主慎重对待法令。

天道没有私欲，是为了保持恒久的公正。天道恒久公正，所以清明。

地道不从事创造，所以常保持宁静。天道以此使四方得以安定。行事要有恒久之道。

君必明法正義，若懸權衡以稱輕重，所以一群臣也。

堯之治也，善明法察令而已。聖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數而不任說。黃帝之治天下，置法而不變，使民安樂其法也。

昔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號令不同，然而俱王天下，何也？必當國富而粟多也。

【译文】

君主一定要明确法律和道义，如同挂上权秤来称量轻重，以此统一群臣。

尧治理国家，善于明确法律和审察法令而已。圣明的君主依赖法律而不依赖智谋，依赖计算而不依赖言辞。黄帝治理天下，制定法令而不改变，使民众安居乐业于法令。

从前七十九代的君主，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而都能成为天下之王，这是为什么呢？必定是因为国家富裕且粮食充足。

豈不知鏡設精無為而美惡自備矣。

疑言無成。

四海之內，六合之間，曰奚貴？曰貴土。土，食之本也。

子曰：丘少好學，晚而聞道，此以博矣。

【译文】

难道不知道镜子设施精密，无须作为，而美丑自然具备其中吗？

疑虑和怀疑的言辞是无法取得成功的。

四海之内，六合之间，什么最为珍贵？答案是土。土地是粮食的根本。

孔子说：“我年轻时喜欢学习，到晚年才领悟到道理。所以学识渊博。”

子張見魯哀公，七日不見禮，托僕夫而去，曰：「臣聞君好〔士〕，（日）〔百〕舍重趼來見。七日而不禮。君之好士也，有似葉公子高之好龍也。葉公子高好龍，居室雕文以象龍，天龍聞而下之，窺頸于牖，拖尾于堂。葉公見之，棄而（而）還走，失其魂魄。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今臣聞君好士，不遠千里而見君。七日不禮，君非好士也。」子張以告夫子，子曰：「彼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

【译文】

子张拜见鲁哀公，七天没有得到礼遇，托仆人捎话离开说：“臣听说君主喜欢人才，（所以）不远千里来拜见。七天没有受到礼遇。君主喜欢人才，好像叶公子高喜欢龙一样。叶公子高喜欢龙，房屋雕梁画栋以象征龙，天龙听到后下凡，龙头探进窗户，龙尾拖在厅堂。叶公见到后，丢下它跑掉了，神魂不宁。这是因为叶公并不是真的喜欢龙，而是喜欢像龙而不是真龙的东西。现在臣听说君主喜欢人才，不远千里来拜见君主。七天没有受到礼遇，君主并不是真的喜欢人才。”子张把这番话告诉了孔子，孔子说：“那是因为他喜欢像人才而不是真正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