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诗祸引死罪,避讳文化竟成灾

《水浒传》三十九回,宋江浔阳楼题了一首诗,然后莫名其妙就进了监狱。话说这首诗是如何被操作成“反诗”的呢?

造谣全凭一张嘴,如果没有黄文炳,宋江的一首诗也就只是一首诗而已。但因为有了黄文炳,一首诗就变成了“文字狱”,其中的奥秘就在于“解读”二字。

蔡太师给儿子蔡九写了封家书,上有市井小儿谣言一则,如下:

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

且看黄文炳的“解读”,他说“耗国因家木”,耗散国家钱粮的人,必是家头着个木字,便是一个“宋”字。第二句“刀兵点水工”,兴起刀兵之人,水边着个工字,便是个江字。

就这样解读出“宋江”二字,刚好宋江又是山东郓城县人,于是宋江就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那么,那首反诗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

说白了,那首所谓的“反诗”不过起到了一个助攻的作用,黄文炳真正高能的解读,实际在于蔡太师的家书上。

由此可见,文人的“诗文”本身没有错,它只不过是被有心人利用的工具,错的是故意曲解它的人。

“文字狱”在中国历史上非常流行,这与汉字本身的特点有很大关系,本文就来深度探讨一下被“利用”的文字。

宋江诗祸引死罪,避讳文化竟成灾

避讳文化的极致--文字狱

汉字作为民族文化的DNA,从音、形、义全方位展示着它强大的思想内涵和文化底蕴,其中就有一种避讳文化。

如唐高祖李渊,其太祖名李虎,唐时为避“虎”之名讳,故讳“虎”为“豹”,因此将成语“管中窥虎”改为“管中窥豹”,至今仍在沿用。

汉代高祖刘邦,为避“邦”字,遂以“国”替换,由此“邦家”改为“国家”,以此沿用至今。

筷子在上古时代称“箸”,因与“住”谐音,因打渔业忌讳说“住”,于是“箸”为“筷”。

如在《红楼梦》中,林黛玉一读到与母亲名字相关的字时就很避讳,遇到敏字时读作密,写到敏字时必故意留下一二笔不写。

还有像清朝帝王的名讳,雍正上台后,为避皇帝名“胤”,其他兄弟的名字都改用“允”字,很多帝王都是如此。

可见,千百年来,避讳充斥于我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已成为中国人生活的一部分。

所谓的“避讳”,就是语言文字或生活中的禁忌,出于畏惧、迷信、憎恨心理,或者受制于礼制、政治等因素,导致人们在生活中不敢或不能直接称呼某人或某物,同时在行为方式上也要进行回避。

宋江诗祸引死罪,避讳文化竟成灾

按照避讳产生的不同原因,避讳一般有三种类型,即俗讳、恶讳和敬讳。

何为俗讳?比如我们常说“梨”不能分着吃,也不能送病人,因“梨”与“离”谐音;送礼物不能送“钟”,因“钟”与“终”谐音;雨伞不能送给要结婚的人,因“伞”与“散”谐音;还有风俗说正月十五不能剃头,因为头发是“旧”年的,如果剃头好比杀“舅”。

所以,在俗讳中大多带有迷信的成分,它是为迎合人们的美好心理而产生的。

何为恶讳呢?最典型的案例来看唐朝的安禄山,唐肃宗时,因憎恨安禄山,就将全国20多个带“安”字的郡县改了名,如安化郡改成了顺化郡,同安县改成了桐城县。

再如北宋靖康之难后灭亡,南迁后建立了南宋。由于对金人恨之如骨,所以皇帝凡遇“金”字均写为“今”字。

明朝人憎恨元人,于是将“元”字改为“原”,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原来、原籍,在此之前是写作“元来”、“元籍”的。

所以,很显然,恶讳就是出于对某人或某事某物的厌恶憎恨心理而产生。

而出于礼制、政治等因素而产生的避讳就更好理解了,比如对君王、尊长的名字或谐音的字,但有时也会闹出笑话。

五代时有个叫冯道的官员,他叫一位先生给他讲《道德经》,开篇就是“道可道,非常道”,这位先生非常为难,如何避这个“道”字呢,他将“道”字用“不敢说”来替换,于是开篇就变成了“不敢说可不敢说,非常不敢说”,这不是笑话吗?

所以,敬讳通常是人们在书面语或口头上不敢直呼其名而产生的,大多出于敬重、畏惧等因素。

以上只是对避讳文化的粗略分类,文字狱就是避讳文化的衍生产物,就是利用这种避讳文化发酵起来的。

但是文字狱对汉字的拆解更甚于避讳文化,除了谐音部分,还涉及到了当字的构造。

宋江诗祸引死罪,避讳文化竟成灾

文字狱的五种类型

  • 因谐音而起的文字狱

汉字音节有1300多个,但其字数却是相当庞大,仅常用字就有数千个,这也就造就了汉字的一大奇观,那就是大量的同音字现象,也就是所谓的谐音。

在历史上因谐音梗而倒霉的儒者也不少,明清时代的帝王最好这口。比如朱元璋,他出身寒微,当过和尚,所以十分忌讳像“光”、“秃”、“僧”等字。同时,他不是还投过红巾军吗?所以对“贼”、“寇”也没好感。

有一次,杭州府学教授徐一夔上书拍他的马屁,在文书上用了“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等词语来赞美朱元璋。

结果朱元璋不但不领情,反而惹来一场祸患,原因就是因为几个字。朱元璋把“光”字解读为光头,“生”谐音为“僧”,说这是在骂他当过和尚。

又说“则”与他老家方言“贼”字发音相似,说这分明是在讥讽他落草为寇的经历,辱骂他是贼。

大怒之下,有野史记载,朱元璋下令居然把徐一夔给杀了,而且据清人野史,因此而遭诛杀的文人有很多,如林元亮、赵伯宁、蒋质、蒋镇、吕睿、贾翥、林云、许元、吴宪等文士。

但这些在正史中却没有记载,不过至少从侧面说明,明朝的文字狱在洪武朝尤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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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构造而兴的文字狱

汉字是方块字,书写很有规律,而且有形体差异,绝大部分汉字可以由构字能力强的812个基本单字、56个部首和75个变体部件“组装”而成。

正因为如此,汉字独特的组合性也成为了文字狱的条件。

比如殊字,由朱和歹组成,野史载,明朝有位叫来复的僧人,为答谢朱元璋请客,于是就写了一首诗,诗中就用到了殊字。朱元璋看后,又是一顿解读,愤怒的说,你用殊字就是说我朱歹!

再如“雍正”二字,去头之后就是维止二字。在雍正年间的一次科举考试中,考试题目为“维民所止”,这句也是《大学》中的话。

但有人就此告发,说“维止”二字是去“雍正”之首的意思。雍正听后暴怒,竟将主主考官查嗣廷革职问罪,然后硬是从其家中搜出一些所谓的反叛证据,最后导致其病死狱中。

然而这还没完,其子遭连坐,家属遭流放,甚至浙江都因此事暂停乡试、会试六年。

宋江诗祸引死罪,避讳文化竟成灾

  • 因汉字多义而兴的文字狱

汉字有不少字是一字多义,再加上汉字的谐音,音义之间可以相互转换,从而可以产生强大的隐喻功能。

因此,含沙射影之类的文字功能也经常被利用,特别是被擅权者,要么强解语义,要么曲解字义,从而大兴文字狱。

比如,北宋时发生在大文豪苏轼身上的乌台诗案,就是一起“强解”文字狱案。拿他写给皇帝的一篇《湖州谢上表》来看几句,如下:

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进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

监察御史将“生事”解读为攻击王安石变法,将“新进”解读为对王安石引荐新人的贬称,另外还说他写了不少讽刺诗。

幸亏北宋重文士,有不杀文人的惯例,苏轼才得以逃过一死,但活罪还是要受的,此后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

宋江诗祸引死罪,避讳文化竟成灾

  • 因皇帝专用字而兴的文字狱

在明清时期,有些汉字已成为帝王的专用字,如“赦”、“皇”等字眼,如果不小心用错了,必会引来祸患。

乾隆时代的文字狱盛行,在他执政期间发生过130多起文字狱案。乾隆四十三年,江苏有人为父作传,其中使用到了“赦”字,结果因此字而被告发,还好只是吃了杖一百。

虽然不公平,但作为臣民却无以辩驳。

  • 因忌讳字或名讳而兴的文字狱

常用汉字尽管不多,但有些字在某些朝代并不受欢迎,是统治者十分忌讳的。

比如,清朝人非常忌讳“胡”、“虏”、“蛮”、“夷”等字眼,康熙时有一本记录明末历史史集叫《南山集》,因为其中称呼清人为“胡”、“虏”等大不敬字眼,并且还涉及到清廷特别忌讳的南明史事。

此书刊印十年后被人告发,康熙下令将作者戴世名凌迟处死,戴氏家族男子16岁以上者立斩,女子及15岁以下男子都沦为奴仆,戴氏同族人有职衔者,一律革职。

对于提供参考资料的人,以及作序的人也没放过,一律处以斩刑,并连坐族人。

一本《南山集》牵连人数多达三百多人,可见,文字狱之恐怖。

此外,还有就是皇帝的名字不能直书,要如林黛玉一般,需要做缺笔处理。

比如乾隆时的江西举人王锡侯,他在写皇帝的名字时,如玄烨、弘历,没有作缺笔处理。此事后来被人拿来做文章,说他有大逆之罪,王本人被斩立决,子孙7人被判斩,其他族人发配黑龙江。

综上所述,《水浒传》中宋江所遭遇的文字狱,其实在历史中很常见,其罪恶程度也远胜过宋江遭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文字只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桥梁、形式和工具,但在专制统治之下,它却沦为文人的枷锁,被曲解被诬蔑,说来都是文人的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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