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豹仙阴猎

徐州城外，有一位书生，叫李蟠（音同盘，表示围绕、弯曲），在当地很有名，因为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好诗词。在当地数万名年轻书生中，如果他说自己文才第二，那么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

因为有才华，又年轻气盛，所以李蟠也难免会沾沾自喜。

李蟠家距离徐州城大约二里路的地方，有一个村子，叫赵家村。村中有一位五十来岁的赵老爷，也喜欢读书写文，吟诗作曲。赵老爷时常向李蟠请教，李蟠也总是热情与之探讨。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了忘年交，经常来往。

赵老爷家很有钱，他住的地方，可以说是大别墅，不对，应该说是别墅群。因为光是房间，就有几十间，各有用途，或是卧室，或是书房，或是客厅，或是藏书阁。这些房间外围，还有高墙围绕，以免有小偷强盗进来。

在赵老爷家院墙之中，房子集中在左边，右边基本没啥建筑，里面是个大园子，有曲折的栏杆，有池子，有花草树木，很是漂亮。这右边，只有一间房子，作为仓库用。

一日，赵老爷去园子里看鱼赏花，忽然，他看到一位长髯长须老人，起码一百多岁了。老人从仓库房里出来，拄着拐杖，衣服样式很古老，仿佛秦汉时期的服饰，而他容貌更觉，仿佛孩童一般，丝毫没有皱纹。总之，这长须髯的老人，看起来颇有一股老神仙的感觉。

赵老爷看到后，吃了一惊。长髯老人走上前来，端正施礼，自称是豹仙。他拉着赵老爷的手，进入了房间。赵老爷进来后，看到屋里极其华丽，桌椅床铺屏帏等，不仅样样俱全，而且看起来很华贵。

这些东西，赵老爷记得之前并没有，因此他更加吃惊。

此时，豹仙开口了，说道：“老夫是个孤寡老人，生无氏族，住无井里（井和里都代表人住的地方），所以，对我来说，我到哪里，在哪里能安心，哪里就算是我的家乡了。昨天，我从天目湖、天台那里，渡江往北，遍访好去处，都没有让我满意的地方。巧了，老夫看到你这里不错，远离尘嚣，因此冒昧把爱妾婢女等人安顿下来了。放心，以后老夫会报答你，会给你钱的。只是，希望您别惊讶。”

不等赵老爷说话，豹仙的姬妾都出来了，她们或是在炉子里焚香，或是煮茶端茶，或是施礼搭话……一个个渐次有序，丝毫不乱。这些姬妾都很美，容颜照人，光艳无比。

豹仙笑着指着这些姬妾说：“她们可不是俗人，她们都是老夫养生长寿的宝贝啊！”

赵老爷一看长髯老人如同神仙一般，又很懂礼仪，对自己也很客气，加上人家也说了，日后会给钱，不好再说什么，客套了两句，然后告辞离开。他这样，就算是同意豹仙留下住了。

一开始，赵老爷还有些担心，毕竟对方号称豹仙，那么老了还有许多美姬美妾。但是，时间长了，接触多了，他发现豹仙礼仪十足，谈论高雅，又给了自己许多钱，便不再觉得他怪异，反而与之交好。只要有空，他都会去和豹仙聊天，反而不再和李蟠亲近了。

慢慢地，赵老爷知道了豹仙更多的事，都是豹仙告诉他的。豹仙说，自己从汉代时就得道升仙了，还看过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而起义呢。所以，他已经有一千多岁了。而他能长寿的原因，就在于“阴猎”。

赵老爷问他，什么叫“阴猎”。豹仙听了后，哈哈大笑，什么也不说。

原来，这豹仙确实不是人，是个豹子成精。他跟着邪道士，学了修行之法。不过，这修行之法也是歪门邪道，虽然有效，但伤天害理，是靠榨取男人精华来长寿的。

豹仙身边，有八位狐狸精，号称狐氏八仙，专门帮助他修行；还有十六位美姬，都是鼠兔獐狼等动物成精，专门为他分为铺床叠被、侍巾暖脚。她们分为四班，号称红粉四班。

平日里，都是八位狐狸精分批出去，如果必要时刻，那十六位美姬也会出动。她们都是雌性，会变成女人，而女人属阴，她们晚上外出打猎，因此号称“阴猎”。

所谓阴猎，其实就是去勾引男子。她们这些妖精，每天出动两人或者四人，变成美人，或是在山野，或是在古庙，或是在青楼，或是在富贵之家……然后靠着媚术，去榨取男子精华，每次不多取，只娶十分之一，不然容易出人命。取到精华后，她们自己留下少许，用于自己修炼，然后再奉给豹仙。

除了控制剂量，这些妖精还知道，不能在附近作案，一定要跑到三百里以外甚至是更远的地方。她们甚至不在同一个地方作案，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以免被人注意到。等所有地方都去一遍后，下次再去已经是数年之后，而且她们又换了模样。

正是这种细致的作案心里，所以她们能够不被注意，不被发现。即便是有心的道士、高僧、方式、异人，想要抓到她们也很难。

豹仙把这些精华合同而化，运之以气，葆之以神，这样就能有助于修行和长寿。

赵老爷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豹仙是个神仙，还经常让他推演自己的命数，查看吉凶祸福，并求他帮自己化解。豹仙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本事的，自然帮忙，几次都很灵验。赵老爷很高兴，直呼他为真仙，还告知了乡亲们。

于是，慢慢地大家都来供奉豹仙。

李蟠听说后，并不相信。有一次，他喝醉了酒，直接到赵老爷家，找到豹仙，痛骂它是“妖兽”“妖怪”，指责其迷惑百姓，骗取钱财。豹仙居然害怕了，躲着不敢出来。李蟠不管那么多，继续骂。

赵老爷听到后，赶紧过来劝止，让李蟠的仆人把他带回家去。他又亲自给豹仙赔罪，说自己的朋友年轻无知，又喝醉了，脑子不清醒，得罪了老神仙。

没想到，豹仙却说：“这公子天禄很高啊，老夫不如，大不如啊。所以，我得避着他，不然就会被他的锋芒所伤。我算了一下，等他年满三十岁时，就会考中状元，等他四十六岁时，就能够位至三公。只是，他平生有两件事，做得很不地道，伤了阴德，以至于受到天罚，做不了官，更做不了三公了。加上他性子暴躁，容易动怒，恐怕以后会被贬官。”

赵老爷听了后，一喜一惊，喜的是李蟠以后大有出息；惊的是李蟠居然会做伤阴德的的事，还会被贬官。

豹仙忽然又叹气说：“我在此地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这位有天禄的书生，还惊动了天界，只怕好日子不多了。现在，我不能留在这里了，否则，只怕活不过三日，告辞告辞！”说完后，他给了赵老爷许多钱。

只半炷香的时间，豹仙就带着姬妾消失了。赵老爷再去看他的房间时，只见里面依然是仓库，什么也没有。

几天之后，赵老爷找到李蟠，说了豹仙的话。他说完后，就问李蟠，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以至于受到天罚。李蟠听了后，脸色很不好看，也不说话，随即叹气摇头，似乎很后悔。

一切，都如豹仙所言。半年后，他就被天上的神将抓住了，连同他的八位狐仙，十六个美姬，全部处死。原因很直接，那些狐仙美姬，实在受不了被他压榨，所以起来反抗，双方两败俱伤，因此被捉。

原来，狐仙和美姬都是一直在替换的，她们寿命大约只有二三百年，死了就要被替换。最早的一批，从汉代开始，跟了豹仙两百多年，她们听话老实，能忍受得了压迫。最近的一批，是第六批，从明初开始，跟了豹仙近两百年，实在受不了压榨了，因此才会合伙对付豹仙。

豹仙临终前，还念叨着：“这届年轻人不行啊，怎么不如以前的人会忍耐呢？我不就压迫她们一些吗？”

至于李蟠，也和豹仙说得一样。他三十岁中状元，皇帝本来要让他做六品官，但李蟠却因为说错了话，直接失去做官资格，终身不被录用。

这是因为，他做过两件伤阴德的事，所以才会有如此结果。

其一是非议寡妇。邻村李寡妇是个贞洁烈女，李蟠曾调戏她，被拒后还说“天下寡妇都一样缺男人”“没有真正的烈女”，“不陪我睡觉是不是因为我没给你钱”“你夫君死后晚上你不寂寞吗？”等话。气得李寡妇以泪洗面，最终自尽，她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贞节。

不过，这事没人知道，李蟠事后也悔悟，却没用了。

其二是表里不一。考功名之前，他似乎很正气，常说文人要有骨气，不能做贪官污吏，要为民请命。然而，等很多人说他能考中功名，他自己也知道以后能做官时，嘴上虽然还说仁义骨气，心中想的却是金钱、名气和女人了。

你所做以及所想，都有神明察觉，别以为没人知道。所以，孔夫子也说，君子慎独，不欺暗室。